脱掉棉衣钻进被子里,他还在为要不要叫个“小姐”过来纠结着。这个事自他下午住进旅馆就在想,现在都九点了,他还犹豫着拿不定主意。以至于连房间的寒冷都像感觉不到了。
房间里关了灯。走廊里的灯光从门窗布帘子上透进来,弄得房间里灰乎乎的,墙角的拉杆箱像盖着一层笼布。墙上印着霉斑。房间里没有暖气。棉被像一块腌猪肉,油腻腻的有股臭味儿,但他还是把它拉到下巴,把边沿掖紧。
他睁着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。
小朱第一次出门。他为家乡的厂子推销纽扣。到这城里第一天他跑了三家制衣厂,有两家对样品表现出了兴趣,说以后很可能会订货的。他当然很兴奋。内心早就潜伏的想法再次冒出来了——奖赏一下自己。
年轻的他自然想到女人。对家里小玉之外女人的好奇心,成为此时他最强烈的欲念。小玉是他的中学同学,也是他的初恋。初恋就进入婚姻,当时觉得还是幸运的,现在却觉得人生少了点浪漫和精彩的经历。应该说,结婚五年了,他们的感情还是不错的,还生了一个女儿,甜甜。可是这些并不能阻止他的好奇心。
不过,他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,一想到后果,有种战战兢兢的心悸。所以他脑子里就像两个人在打架,一会这个占上风,一会儿那个又占了上风。
他住这里也是有原因的。之前他听常出差的人讲,那些大旅店住一晚费用高不说,女人也不好找。即使有,价格也很高。小旅馆要灵活得多,几十块钱就能办到。下午他看了好几家旅馆,最后才入住了这家“平安旅店”。名字吉利。先前的几家不是老板长相刁蛮,叫他疑心是黑店,就是旅馆位置太显眼,没有安全感。他有些疑神疑鬼,举棋不定。弄得进进出出了好几家,此最后住了这一家。他也有些走不动了。
就在他办手续的时候,他注意到了进出旅馆的人,感觉到了混乱神秘的氛围。
矮胖的女服务员把他带到二楼,穿过长长的走廊,来到紧里面倒数第二个房间,为他开了房门就走了。他累坏了,关了门就躺在床上。拉着一个大箱子跑了一天,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。
除了中午一点钟他匆匆吃了一碗面之外,算是休息了一会儿,其他时间都在奔波。
他在房间休息了一会,后来出去到楼下一个小饭馆吃了晚饭。晚饭他要了一个过油肉炒土豆片和一碗米饭,又要了一个凉盘为当啤酒的下酒菜。他想一小盘拍黄瓜就六块钱不值,成本连两块也没有。等他吃完离开饭馆,天已经朦胧。他在附近转悠了一会,看了看这里的夜景。看见有几家洗头房开着。路过时他不敢多看,更不敢进去,只像是无意地扫上几眼。他想要是和她们玩一次,那些妖精肯定不少要钱。他听说过很多外地人被坑害的事情,叫人哑巴吃黄连说不出。他身上带着钱可不是玩的。要是被坑一次,小玉就得跟他离婚,他的工作也会丢。
他转了一会就回了旅店。
回到旅馆,他进到老板娘的小屋问了第二天最迟退房的时间。他怕住过时间加钱。老板娘是个中年大胖女人,正在床下一边吃饭,一边和一个像丑陋的小个子女人说话。她就坐在床边。他一进去,小个子女人就打量着他,等他一问完事就问他晚上要不要找个人陪陪。他当然马上拒绝了,但是口气上并不生硬。那女人似乎看出他的心思,说不会有事的。他嘴上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。
这一来,他的心就更加的不安份。
他回屋子睡下,没有看电视。
躺在床上,照理说累乏得应该马上睡着才对,但是他因为心里有事,也就没有睡意了。他的耳朵听着外边走廊的动静。深夜之后,外面的声音也格外清晰起来。咯咯咯的高跟鞋声不时传来,叫他想入非非,心神不宁。一会传来隔壁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,但是都听不清说什么。只是性别能分辨得出。忽然没了声音,陷入寂静。后来又传来很大的响声,像是搬动家具的样子,接着寂静又再次降临。他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。他猜测着,幻想着,尽量把声音和那事联系起来。弄得他浑身发烫,身体亢奋。原来冰冷的被窝被他烤得像个火炉子。到了凌晨四五点钟他才算睡着。
大约六七点钟他被尿憋醒。他庆幸终于熬过了一夜,没有做那种事。现在天已经放亮,又是新的一天。只是他感觉昏沉沉的,缺觉。
他披上衣服出了屋子,浑身发抖着向另一头公厕跑去。清早的空气似乎都结成了冰凌,喘气都扎鼻子。回来时他瞥见隔壁的窗帘掀动了一下。不过他没有在意,他还被睡意和寒冷紧紧包围着。
回到房间钻进被窝,想继续睡觉。这时候,门口忽然传来了响声。那声音低调而神秘,不急不缓,嗒——嗒——嗒,一听就是用纤细的手指敲出来的。
他的睡意顿时消失了,脑子紧张地想,开不开它呢。
2018.3.8一稿
2018.11.4改定